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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
 郭锐好半天回过神来,可是转身的时候,他才发现自己身旁的姚乐宇已经走了。在他的桌子上有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:“阿锐,对不起。我无法带给你想要的,你放了我吧。”

 “你放了我吧…”郭锐抓着那纸条痛苦地颤抖起来。“好,我放了你。”他做了一个决定。几天后,英语系里热门的消息有这样几条。第一,张仲文因为故意破坏公物,扰自习,除了罚款并赔偿损失之外,另通报批评。

 第二,郭锐据说在北京找到了优越的工作,主动放弃了留校的机会。那么空缺的人选自然由在系里一贯表现良好的姚乐宇接替。

 第三,于霞被长电影制片厂的人看中了,要在几个星期后参加一个古装武打连续剧的拍摄,她的脸上一下子星光璀灿起来。毕业考试结束后,就是等待毕业典礼,然后大家离校,各奔前程。那是2000年的夏季,和所有的毕业一样的毕业。***

 郭锐领了毕业证书后急着要走,只有张仲文有时间送他。郭锐没什么东西,一收拾就好,然后等着到时间去车站。张仲文难得的安静,他看了一下表说:“时间还早,你再坐一会儿好了。”

 郭锐点点头,他把自己的行李铺下面,坐在自己已经收拾一空的上,无所事事地看着房间里他熟悉的一切。

 他突然感到好笑,他的火车车次是夜里十一点的,他在这个付出了青春里美好光和全部爱与热诚的地方所剩下的时间,不知怎么,竟然一晃就只剩下了三个小时。他感到很可笑。他突然很大声地说:“喂!张仲文,对你哥我说句实话!”

 张仲文正在那里失神,被他一吓紧张地转过头来“你要死啦,叫那么大声,干什么?”“张仲文,你到底是不是妖?你那些花样,是不是骗人的?”郭锐带着笑问他。要是换了旁人,换了别的时候,谁要是这么问张仲文,他听见这个问题,一张老脸上七八素是不会给出人好颜色看的。

 此时此刻听郭锐这么问起来,他竟然“哼”一声,极其不屑一顾地冷笑起来,他仰倒在上伸了一个懒说:“阿锐,你这就要走了,我也不妨和你直说;这个世界上,妖魔鬼怪何其多,杀人不见血的,吃人不吐骨头的,一眨眼能叫人离子散倾家产的,口唾沫能墙倒屋摧草菅人命的,什么大街小巷酒楼饭馆海陆空农工商公检法政府学校…到处都有,哪里都不少…而且你将来还要还和他们吃饭喝酒,握手打交道。

 阿锐啊,他们就在高楼大厦里,光天化之下,其实我张仲文和他们比起来,算个啊。你就要社会上去了,这妖魔鬼怪你还不知道要见多少呢,我张仲文和他们一样,都披了一张人皮,你见过了我,将来也要小心啊,不要被和我一样披着人皮的妖给吃掉了,哈哈,到时候,就是本大仙我,也救不了你的。”

 郭锐平心静气地听着,似笑而无笑,他看着张仲文说:“小文,我知道了,就像神话故事里那样,妖也有好坏的,你就是个心地好的小妖,对么?”

 “我心地好?嘿嘿…那要分对谁;阿锐,我们不议论什么妖不妖的了,你对我说句实话,你在北京真的找到工作了吗?”“真的,不然我到那里干嘛去?”郭锐镇静自若。

 “好。我无权干涉你的选择,人各有志,不过,阿锐,你要想清楚,你放弃留校,放弃这里熟悉的一切,是不是真的值得?”“小文,其实你一直都明白我的,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,要是你在我的位置上,你会怎么做?”

 “我?哈哈…我去对那厮说清楚,他到底是不是人,为什么好好的有情有意的阿锐他不要,非要去追什么纸扎面糊的小薇薇,哼,他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,再好的人再好的心交给他,他都不懂得受用的。

 我把这话放在这里,他和庄薇薇没戏,有他哭的那一天!”张仲文凶狠地说。郭锐见张仲文愤,摇着头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:“小文啊小文,我看你这大仙也不是什么道理都懂得。

 哥哥要走了,一句话送你,你听了别难过,我现在看透了,这世界上的有些东西,真不是单凭你自己一厢情愿就可以得到的,人家觉得你不是那么回事,你即便是把心挖出来给他看,也只是招人笑而已。

 我对他…能做的都做了,能给的都给了,他不要我,是我没福气,我没有什么后悔的,呵呵。”

 张仲文低下了头,是啊,他要是郭锐,又能怎么样?又敢怎么样?又会怎么样?面对自己心爱而注定无法得到的现实,是不是长痛不如短痛,选择自觉地离开是最好的选择。

 “小文,我也考虑了很久的,最后我才下了决心,决定离开现在的环境。对我和对…都会好一点。”说到这里郭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“世界很大的,我又何苦困在这里,自欺欺人。

 我想出去闯闯,或许有人将来会明白对他来说,真正的幸福是什么,而他的幸福里,有我没我,我都不介意了。”

 “阿锐,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?你舍得他吗?”张仲文穷追不舍,他想要知道,郭锐要如何斩断自己的连心指,剜去自己的心头

 “我不是你,我不是大仙,我是个凡夫俗子,饿了就吃,累了就睡,伤心了就哭,我舍得怎样?我舍不得又怎么样?走一步看一步好了。”

 郭锐转过头去,不敢看张小文。张小文心里的苦水大盛,暗自在自己心里说道:“阿锐啊,大仙又怎么样呢?你看我这一副善解人意大慈大悲的嘴脸,其实我和你一模一样的,我连你还不如,我自己的事都在瞒着你,你心里苦还可以对我说,我心里苦,对谁说?就算是对你说了,又能怎么样呢?该是我的就是我的,不改是我的还不是我的啊…”两个人说着话,一眨眼时钟的指针就转了两圈,时间不早,到了郭锐要离开的时候了。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,隔壁的门在响,郭锐心里一阵激动,看来是姚乐宇和老乡喝酒结束回来了。

 他不想让姚乐宇知道他现在就要走…他对姚乐宇说他要在后天周末回家,他也没有对姚乐宇说自己今天就去北京的事情…姚乐宇说他走的时候一定会去火车站送他,因为每次姚乐宇回家的时候都是着他要他送的,哪怕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也是要他陪着的,而郭锐只回过一次家,所以他心里其实很期待自己可以要姚乐宇送自己一次;然而另一方面,他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了与姚乐宇分别,他这次离开,就再没有回来的理由,毕业对他来说,只不过是一次解自己的机会。

 他对自己说,他的小想得到的一切都得到了,工作,事业,爱情都很圆了。而且小已经长大了,可以很好地自己照顾自己了,到了他该走的时候了,因为他对他的小来说,因为他所做过的那些事情,已经不是朋友,不是兄长,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的任何一种关系了。

 他既然对小没有任何帮助了,两个人见面只能徒增困扰和尴尬,不如反正也是一无所有的自己,了无牵挂地离开。

 这对他们两人来说,怎不是最好的结局?门开了。进来的却不是姚乐宇,是一个低年级的学生,脸,对张仲文和郭锐很小心谨慎地说:“二位大哥,姚大哥喝多了,我们把他放上了,麻烦你们照看一下,我们先回去了。”

 这时候郭锐和张仲文都拿起行李准备走了,可是郭锐却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来,沉默不语地来到了姚乐宇的宿舍里。

 屋子里灯亮着,一身酒气烂醉如泥的姚乐宇趟在上,不省人事。郭锐笑了笑,来到他身边,把他的鞋袜下来,拽出枕头把他的头头轻轻放好。

 张仲文拎着郭锐的行李,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看着。光灯下郭锐的脸庞上带着平和冷静的表情,他熟练地找到姚乐宇的巾,在盆里浸后拧干,给姚乐宇擦了擦出汗的额头和他呕吐过的嘴,然后给姚乐宇盖上了被子,他知道姚乐宇睡觉爱翻身,所以把被角窝得很紧,生怕他半夜踢开被子后着凉。

 郭锐安置好姚乐宇后,把宿舍的窗子都关好了,只在最上面的气窗上留了一个小口,他把姚乐宇的杯子里灌了凉开水,放在月光下可以看见的窗台上,他知道喝酒的人半夜里醒来口会很渴;他轻车路地翻出姚乐宇抽屉里的脑清片,用白纸包起来放在姚乐宇触手可及的地方,他知道姚乐宇没有酒量,喝点酒就会头疼;做好了这一切之后,他明亮的眼睛看了看这间活埋了他的真爱的小屋里花白的光,和睡得很香很沉很足的姚乐宇脸上安详的笑,转身不发一言地关上了电灯,轻轻合上门对张仲文说:“小文,我们走吧。”

 “好啊,我们走。”张仲文附和道。郭锐从张仲文手里拿过一个包,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在前面。他没有四处看,也没有发感慨,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留恋这里,也不知道这里是否留恋自己。

 只不过在他心里面总有一个声音在悄悄地对他说:“走吧,走吧,你已经做了一切你能做的事情了。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,拿得起,放得下。”

 走就走!张仲文陪着他说着话朝校门口走去,那天夜里半半晴,黄昏的时候下了一场雨,地面上都是水,积水的地方还可以到天上模糊的星光。

 张仲文讲了好几个笑话,不知道是那笑话太没劲,还是张仲文本说笑话没水平,郭锐都没有笑,快要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郭锐越走越慢,最后张仲文一把扯过他的包,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说:“郭锐,我们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挥霍,我给你拿着包,你还可以再回去看看他…”

 “小文…”郭锐感激地抬起头。张仲文微笑。郭锐攥起拳头,发足狂奔在这条他走了无数次的小路上,踏起片片水花。很快不见了踪影。不过郭锐很守信用,二十分钟后他就又跑回来了,脸上还是那么沉静,坚强。

 到了火车站,张仲文一路送他上了车。车快开了,张仲文强打精神扮天真挥手喊:“阿锐,到了北京记得给我打电话啊!你多保重!”郭锐点头笑着说:“你也保重!”

 “保重!”张仲文有点想哭,可是想想这和他一惯看破红尘料事如神的大仙形象气质不符,就忍住了。

 列车开动了,郭锐英俊的脸庞消失在一排排动的车窗中。张仲文若有所失地慢慢地黑夜中朝学校的方向走去。的夏夜里,火车装载走了他的人。可是他留在这里的遗憾与失落,却又拿什么来装,却又怎么能带走?街道上人来人往,华灯绚烂。

 张仲文掏了大半天口袋,买了一串拿在手里。他20岁里最后一次穿着鞋和短在大街上这样轻松悠闲地边吃边走,他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想,尽情享受着这短暂的无忧无虑;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橱窗和店面里五光十的景象,走进这繁华浪漫不眠不休的夜里。 m.Eda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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